花踴子的花藝風景

想念的滋味

在我這樣的年紀

說來已經不稀奇

雖然我已經明白這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卻還總是敗在它手裡

家裡因著弟妹出國求學

姑姑遠嫁美國

每年總會有需要說再見的時候

每年總會進進出出機場好幾次

我以為會有捨不得是因為我年紀太小

不懂得等待下次見面興高采烈的心情

可是一年年過去

我發現我的想念來得更早更快

在他們還沒有離開

已經開始思念

記得我爸說過

他覺得我們三個小孩像是三條線

雖然不見得一直在他眼前

但不管到哪裡都牽著他

那時我並不懂他說的

現在我漸漸明白

就像有人說

真愛像是風箏的線

可以讓人飛得很高很遠.甚至看不見

但你總是知道你們在線的兩端

彼此牽著

需要的時候可以循線前進

把愛交給他

我們家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卻都一向不掛在嘴上

特別是我和姑姑因著年紀相差不是很大

永遠有說不完的話.聊不玩的天

十年前她在台灣辦完喜宴

隨著先生到美國生活

離開家裡的那一天

我們全家聚集一起吃了午餐後,準備送她到機場

我很難過抓著她的手就大哭起來

在場的人全都嚇傻了眼

事後想起覺得很不好意思

對於當時大家極度忍耐著不捨的情緒

小心翼翼不把氣氛搞砸的心情

我好像破壞了那個規則

我很難行在那種看不見卻又存在的規則中

因為這樣讓我覺得更悲傷更痛苦

就像我總是記得

弟弟被送到國外唸出

媽媽沒在機場擁抱與哭泣

卻在房間默默落淚的背影

今年

姑姑帶著她六歲可愛的女兒一起回來台灣

因著阿公的過世

沒有大人可以照顧她

我暫時成了她的褓母

陪她睡覺.吃飯.說故事.玩耍

小孩的天真活潑

讓你用不著幾日就會愛上她

雖然每晚睡夢中她都對我拳打腳踢

導致我睡眠不足

但我還是會忍不住跟她相擁入睡

昨天

是她們飛回美國的日子

我無法送機.因為工作.......

其實這樣也好

過了這麼多年

我對於這種分離的戲碼還是毫無抵抗力

但是一早起來想到不能在最後一刻說再見

反而讓我更想再去看看她們

在上班的路上

我把小朋友接到工作室

本來以為我需要邊工作邊照顧她

她卻很懂事幫了我許多忙

反過來把我照顧得更好

她知道自己晚上吃完晚餐洗完澡就要搭飛機了

她對我說"還好我今天有來你這邊"

然後緊緊的摟著我的脖子.靠在我的身上

很久很久......

我起身的時候看見她鼻子眼睛通紅的

忍著不哭的模樣

其實我比她更想哭

我只能忍住.拍拍她孝著對她說"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姑姑把她帶走

她不停的對我揮手說再見

我站在店門口保持著我的氣質和鎮定的聲音回應她

我終於了解在這樣的場合

為何大人都不哭泣

因為他們把悲傷的權力留給了我

她雖然這麼小

卻懂得分離的時刻要忍住眼淚

為得是不讓大家更難過

這種成熟懂事看在我眼裡

覺得很殘酷

我一直以為想念與離別

只要多練習幾次.多經歷幾次就會習慣

但並非如此

無論你歷經幾次這樣的場景

每次都得從頭來過

沒辦法預備.沒辦法練習

更永遠學不會習慣

或許我該慶幸

是因為我們對彼此的愛從來沒有減少過

我們對彼此的想念從來不因空間而減少過

我該慶幸

我的心還是很有感覺

在這麼多事的環境裡

仍有柔軟的那一塊是無法替代的

我還是很任性的

希望有人可以趕快發明超高音速火箭之類的

或是造一座可以爬上天堂的梯子

讓我在短短的時間

飛到另一端

與我想念的人相見